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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母离异,双双再婚。原生家庭不幸的少年,因不满同学的排挤和欺压,举起尖刀发泄仇恨。故意杀人的罪名之下,少年面临残酷的牢狱生活。将其投入监狱是否是惩治、挽救该少年的最佳路径?是否符合关心下一代工作的方针?带着这样的疑问,常州市新北区人民法院关工委、承办法官、“灯塔萌”志愿者们开启了一场长达8年的询问之旅。
小周系常州市某中学高一学生,其与同班同学小白在学校多次发生冲突。2014年5月13日12时许,小周在教室擦黑板,小白路过时与小周发生碰撞,双方发生口角。两人各自回到座位后,小周从自己的课桌内拿出一把单刃水果刀,走到小白背后,用左手按住其肩膀,右手持刀向其左后颈部连刺三刀,小白用左手挡刀并跑向讲台方向。班主任及时将小周的刀夺下,未再造成后续伤害。经检查,小白头部、颈部、左手背有多处刀伤伤口。经鉴定,小白所受之伤已构成轻伤二级。
单从检察院起诉的法律事实看,小周应该是一个很冲动、可怕的少年。因为琐事与同学发生冲突后,就持刀杀人。但拨开云雾,走进事件的背后,才发现小周的爆发之后有着太多的无奈和伤痛。
小周的父母在他7岁时离异。母亲远嫁,父亲再婚,纷纷有了新家庭、“新”宝宝。小周长期和年迈的爷爷奶奶共同生活,不仅日子过得窘迫,心理上、情感上的问题也无人问津,无人理解,他也变得愈加孤僻、寡言。原生家庭的苦,让这个外表看似木讷的少年,深藏着一颗敏感、自卑的心。
进入高中学习后,小周疏离冷漠的性格引起了小白的不满,不管是同住一间宿舍还是军训期间,小白经常欺负小周,曾经还召集“兄弟”教训过小周,双方隔阂越积越深。小周改为走读后,小白并没有“放过”他,而是继续拉拢同学孤立小周,时不时对他进行肢体攻击和言语侮辱,小周因害怕伤害升级,他给自己出了个主意——找把水果刀防身。也正是这把尖锐的刀,给他带来了不可想象的后果。
案件起诉到人民法院后,时任新北区人民法院副院长、现任该院关工委主任李云燕陷入沉思。检察院建议以故意杀人(未遂)罪判处实刑,少年将从此与学校无缘,即使刑满释放,也很难融入社会。对于这个从小缺乏父母关爱的苦孩子而言,凭自己努力考上高中,他的“人生”因严厉的刑罚而止步,并不符合刑事审判宽严相济的原则,更与真心真情关心下一代的要求背道而驰。想到这里,李云燕拨通了时任新北区人民法院少年庭庭长、现任该院副院长钱利东的电话,并将案件承办法官孙舒妤一起约至会议室。在详细的案情分析研讨后,他们一致认为,小周并不是“十恶不赦”的“坏孩子”,他完全具备教育、感化、挽救的条件。
有了案件审理的方向,合议庭作着争取缓刑的各方努力。但最棘手的两个问题摆在面前,一是能否争取到被害人及其家属的谅解?二是谁来承担刑事附带民事的赔偿金53063元?但就在此时,另一个噩耗传来,小周的父亲突发心脏病去世了。
这无疑让案件处理雪上加霜,但新北区人民法院没有放弃。在李云燕的带领下,新北区人民法院干警先联系了小周母亲,但无奈其经济状况也不容乐观,无力支付赔偿金。新北区人民法院又转而做其他家庭成员的工作,最终在小周爷爷奶奶的说服下,小周大伯愿意支付这笔赔偿金,这也给案件处理带了极大转机。
但被害人小白一家的态度异常坚决,既要求经济赔偿,也执意要将小周投入监狱。法官作为中立者,何尝不知道父母心疼自家孩子的心理,但小周也是他爷爷奶奶的宝贝啊。新北区人民法院的干警们,一次次上门,一次次和小白父母灌输“共情”思想,也将小周的成长经历一点点剖析给他们。
人心不是石头做的,小白及其父母被新北区人民法院干警的真诚、真情打动,也知道自己的孩子有错在先,同意在人民法院组织下开展调解。2015年2月11日,在事件发生近一年后,两个少年再次面对面坐下,小周真诚地递上道歉信,小白也签署了谅解书,希望新北区人民法院对小周从轻从宽处理。
2015年4月16日,本案正式开庭,小周的家属均到场,小周所在学校也派老师到场,同时,新北区人民法院通知心理咨询师到庭,以便在宣判后对其进行心理疏导。宣判结束后,小周被判处缓刑,于当天办理了释放手续,李云燕也贴心安排钱利东和孙舒妤,将小周及其家人送回了家。
2015年5月4日,新北区人民法院与小周签署了一份犯罪记录封存决定书,让小周卸下包袱,轻装上阵。
案件办结了,但李云燕依然牵挂小周的人生该何去何从。在她的领导和支持下,孙舒妤定期上门慰问小周,给他做心理辅导,小周也逐渐接受了父亲去世的事实,试着慢慢放下不堪、混乱的过去。在一次谈心中,小周袒露自己想要继续学业的心声,还想完成高中学业,争取考个大学。
孙舒妤立即将小周的想法汇报给李云燕和钱利东,听到小周在经历诸多磨难后依然有一颗求学上进的心,李云燕和钱利东感到既欣慰又激动。在新北区人民法院党组的大力支持下,李云燕迅速与区教育局等部门取得联系,通过组织协调,为小周争取到辖区内教学水平较高的一所高中的借读指标,而这所高中的录取分数比小周此前就读的那所还要高。得到消息的小周,兴奋地抱着奶奶,又蹦又笑。
有学校肯接收,但上学的各项费用却让小周的爷爷奶奶犯了难,爷爷替别人拉黄沙,奶奶做点小手工,收入微薄。新北区人民法院再次出面协调,民政部门为小周的爷爷奶奶申请了低保。学校在知悉小周的特殊情况后,同意为其减免学杂费和住宿费,承诺对小周的过往经历绝对保密,并指定一名优秀教师担任其班主任。
入学还只是帮教的第一步,为了让爱心之路得以绵延,新北区人民法院将关工委力量和新生的“灯塔萌”结合,为小周提供细致入微的司法服务。“灯塔萌”法律志愿服务中心是新北区人民法院于2014年设立的全国法院首个民办非企业社会组织,从事普法宣传、结对帮教等专业法律志愿服务。新北区人民法院利用“灯塔萌”力量,定期组织人员为小周送去司法“温暖”,购置新衣、书包、文具用品等,包括孙舒妤在内的“灯塔萌”志愿者,定期到学校走访,作为“法官姐姐”参加家长会,让小周感受到了特殊但深厚的“亲情”。每逢春节,李云燕都会带领少年庭干警、“灯塔萌”志愿者,采购年货到小周家,向两位年迈的老人问好,询问生活有无困难,尽可能为这一家解决后顾之忧。
高考期间,新北区人民法院出资为小周预定了考点附近的酒店,联系其亲生母亲,对小周高考期间的食宿进行照料。高考前一晚,“灯塔萌”志愿者们特地赴酒店探望了小周,带了食品及常用药,叮嘱其不要紧张,好好发挥。
在填报高考志愿时,李云燕指派孙舒妤作为“学生家长”参加志愿填报咨询会,并就小周的高考成绩多方咨询专业人士,小周最终被常州大学机械电子工程专业顺利录取,圆梦大学。
进入大学后,新北区人民法院对小周的结对帮扶工作并未结束。由于大学期间各项开支较高,李云燕联系了区团委、区检察院,又发动“灯塔萌”志愿者捐款,筹措到了第一学年的学费9700元。后期,小周通过勤工俭学自行解决了后续的学费和生活费问题。
2022年9月,小周应聘至常州市一家私营企业,现月收入8000元左右,其生活已经步入正轨,能够自食其力并照料老人生活。小周也郑重地向新北区人民法院提交申请,成为“灯塔萌”志愿者,参与各类志愿者活动,将收获的爱心用自己的双手传递出去。
从2014年案发到2022年小周顺利踏入社会,8年来,在李云燕等人的关心帮助下,不仅让一个失足少年重获新生,更让新北区人民法院积累、总结、升华了关心下一代、青少年结对帮教的工作成果。在该案例辐射下,该院关工委工作与“灯塔萌”法律志愿服务结合地更为紧密,青少年维权工作出类拔萃,斩获“全国青少年维权岗”等重磅荣誉。该案例也引起国家级党媒的纷纷关注,先后在《学习强国》《中国妇女》《江苏法治报》等平台刊出,成为全市、全省有影响的政法帮教典型。